武漢,簡稱“漢”,地處長江中下游平原、江漢平原東部,因水陸交通便利,素有“九省通衢”之稱。長江、漢江橫貫市境中央,將中心城區(qū)一分為三,形成武漢兩江四岸、三鎮(zhèn)鼎立的格局。武漢占據中國之中,得四通五達之利,相比其他地區(qū),中位優(yōu)勢莫楚若矣!逗蓖ㄖ尽氛f:“楚固禹貢荊州之域,控揚距豫,引蜀邊黔,襟帶江漢,包絡湖湘,蔚然南國奧區(qū)!卑盐錆h九省通衢的地理位置描述得更加精準。
我的故鄉(xiāng)是大別山中的一座小城,但我弱冠之年便來武漢定居。在這白云黃鶴之地居住了四十多年,對這座江城從陌生到熟悉,從排斥到喜歡。如今,我與這座城市相看兩不厭,越住越舍不得離開了。
武漢新貌
在武漢住久了你會發(fā)現,人們說話的腔調有點怪,張三李四差異極大,甚至互相聽不懂。河南話一個“中”字,味道全出;侯寶林大師的“打一打”至今成為上海話的經典;廣州人即使學了普通話,也是粵語普通話。異地他鄉(xiāng),最難猜出口音的就是湖北人,宜昌、恩施人講話,外地人會習慣地把他們當成四川人、重慶人。而襄陽人、十堰人說話,卻有濃郁的河南鄉(xiāng)音。武漢人說話更是集大成者,遠的有江西味、湖南味、江淮味的,近的有沔陽味、黃陂味、孝感味的,其中川陜湘黔豫,東西南北中,五音六律,雜糅并匯。荊楚文化如此淵源久長,方言卻不能獨樹一幟,這與湖北的“中位”特點不無關系。
居中就得面對四方,接納不速之客。西晉永嘉之亂,衣冠南渡,晉元帝帶著有些名堂的八大家族紛紛南遷,擁入江南,三國時就已天下聞名的荊州,成了貴族難民的重要目的地之一。安史之亂以后,“兩京衣冠,盡投江湘,故荊南井邑,十倍其初”。北宋靖康之難,皇室?guī)缀跞姼矝],后宮三千都成了金人的女仆,“靖康恥,猶未雪”,這個“恥”字飽含血淚。宋人筆記《青宮譯語》記下了“初經兵火,屋廬俱燼,尸骸腐朽,白骨累累”的凄慘景象。如此情勢下,幸運沒被金人擄走的,便“胡馬長鳴不知數,衣冠南渡多崩奔”了。
當然,來湖北的移民也不都是政治難民,同時也有政策移民,比如明朝的“江西填湖廣”,而更多的則是經濟移民。湖北歷來都是南北客商的必經之地,人煙輻輳,商賈云集,廣東、浙江的商人來得最多。如果以武漢為例,黃陂街、沔陽街、咸寧碼頭、天門墩,這些地名有著鮮明的移民聚居特征。早年間,武漢三鎮(zhèn)的泥水匠、鐵匠、銅匠,以及修傘補鞋、打豆腐的手藝人,大都來自黃陂等漢口周邊地區(qū)。武漢人至今難忘的高洪泰銅鑼、曹正興菜刀、蔡林記熱干面、談炎記水餃,也都是黃陂人的貢獻。說起武漢人,能有幾多人敢說自己是土著?曾經繁華獨樹的司門口就被古代十大商幫之一的江西人占據。武漢開埠后江岸區(qū)、江漢區(qū)眾多的里份又是江浙人的貢獻。江漢路的寧波幫把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把錢也賺得盆滿缽滿。清末民初是經濟移民進入漢口的高峰期,前后80年的時間,漢口人口從10萬漲到了80萬,以致漢口人自嘲身上只剩一半的湖北血統(tǒng)了。“人到武昌心自大,貨到漢口自然活”,經濟的驅動力特別是到了明清之后,給湖北帶來了大量的外來人口,形成了五方雜處,“本鄉(xiāng)人少異鄉(xiāng)多”的局面。
江漢關
外鄉(xiāng)人多,做買賣的人多,流動性就強,商旅之客很難拖家?guī)Э诘刈吣详J北,一日三餐便成了很現實的問題。三頓飯中最難對付的不是正餐,而是早點!稘h口竹枝詞》有一曲專唱了早點的故事,“三天過早異平常,一頓狼吞飯可忘。切面豆絲干線粉,魚滲元子滾雞湯”。武漢人管吃早點叫“過早”,把商人逐利的快節(jié)奏和異鄉(xiāng)異客的無奈表達得十分貼切。武漢早點豐富多姿,品種繁雜,北面南米,咸鮮甜辣,充分滿足了南來北往之人的口味。蔡林記的熱干面、小桃園的瓦罐雞湯、四季美的湯包、老通城的三鮮豆皮,僅這四大名吃就已經把個早點搞得美輪美奐了。司馬遷說,楚越之地,地勢饒食,無饑饉之患,無凍餓之人。自古,荊楚一地就是魚米之鄉(xiāng),鄂菜得云夢大澤、千湖之省的恩賜,把淡水河鮮做得玲瓏八面,僅大中華酒樓的武昌魚,就能烹制出花釀、清蒸等十多道名菜。荊楚之地得天獨厚,山水豐腴,物產極為豐富,而這恰恰為武漢人廣納博收奠定了基礎,蟹黃豆腐、西湖松子魚、太子片皮鴨、剁椒蒸魚頭,背后都有中國四方名菜的身影。20世紀七八十年代,鄂菜入圍中國十大菜系之一,比八大菜系的名頭晚了近百年,不過總算解了老饕們的一個心愿。鄂菜擅長蒸煨,魚米鮮香,特色鮮明,之所以到了當代才逐漸被各地所接受,與它吸收川湘徽魯、接納江浙閩粵,而略失本土風格不無關系。
燈火闌珊吉慶街
武漢開埠之前的樣子,已經縹緲遙遠得很了。即使在武漢郊區(qū),先民的建筑遺存也所剩無幾,像大余灣、羅家崗村這樣保留尚可的明清民居屈指可數,而且在懷舊追古的文化思潮中默默無聞,悄然無聲;氐匠抢铮劦矫窬,現代實用主義風格的建筑鋪天蓋地,把武漢與任何一個大城市的區(qū)別基本抹殺掉了,當然這不是武漢一家的問題。不過,武漢還是武漢,其水陸巨鎮(zhèn),彈壓楚境的氣勢無人能匹,早至明代漢水改道,奠定了城市擴張的基礎,近至18世紀中葉以后,東西方文明的交匯對沖,帶來了商業(yè)繁榮中的城市勃興,讓武漢呈現出了居中得厚的區(qū)位優(yōu)勢。
到武漢去觀光,黃鶴樓、長江大橋是第一層境界,琴臺、龜山是第二層境界,江漢關、大智門火車站是第三層境界,如能甩掉導游,漫步于曇華林的小徑,欣賞到巴西利卡式花園山天主教堂的寧靜,那絕對就是骨灰級的文化驢友了。
黃鶴樓
對于大多數游人來講,去探尋第三層境界的建筑遺存,會更好地理解武漢近代公共建筑所展現出的兼容并包的風格。法國人設計的大智門火車站,其樓頂別具一格的“飛鷹”銅雕,營造了濃厚的歐洲風情,其實,它只是一個長著翅膀的火車輪,是京漢鐵路的標志。坐落在江岸區(qū)黃石路的基督教榮光堂,是經典的哥特式建筑,上半部兩肋上收,尖頂高聳,從視覺心理上縮短了人與神的距離。當年,榮光堂舉辦的游藝會、英語補習班、音樂會、平民夜校,帶來了新鮮的文化品位。
在19世紀末20世紀初,宗關、解放公園一帶還是比較偏遠的地方,分別按西式理念建在兩個地方的華中第一個現代水廠——宗關水廠及調和了娛樂與博彩的西商跑馬場,估計對很多武漢人來講也是陌生而神秘的。而它們所蘊含的城市文明和商業(yè)氛圍,已經匯入了長江水、漢江流,成為武漢人血液中的記憶。
今天,走在武漢的大街小巷,高臺基、寬屋檐的荊楚風格建筑已經很難看到了,但是楚人“尚赤”的色彩基因仍然頑強地活在很多個街區(qū)、很多個角落,幾十年、成百上千年都不曾褪色;鹗羌t的,火是熱的,在楚人的心中永遠燒著一把不滅的傲然之火!拔冶境袢耍P歌笑孔丘”,有這樣的自信才能迎八方客,納四海情,才能把居中得厚、有容乃大演繹得如此從容灑脫、自然和諧。
晚清明臣張之洞督鄂時,為新建的奧略樓寫了一副對聯:“昔賢整頓乾坤,諦造皆從江漢起;今日交通文軌,登臨不覺亞歐遙!币粋多世紀前張之洞這樣描述武漢,并不是在勾勒理想,而是道出了武漢的生動氣韻與精神特質。
百年郵局
在武漢,有一條以三個姓氏命名的道路——彭劉楊路。這是為紀念在1911年武昌起義中獻出了寶貴生命的彭楚藩、劉復基、楊洪勝三位烈士。就在這條彭劉楊路上,坐落著一家郵局,堪稱湖北省歷史最悠久的一個郵局——彭劉楊郵政支局。這個支局過去叫做武昌郵局,1897年由德國人設計建造,距今已有120多年歷史。在郵局門前右側一塊標有“郵政地界”的界碑見證了郵政百年歷史。如今,彭劉楊支局所在的這棟建筑已被武漢市文物部門列為市級文物保護建筑。
彭劉楊郵政支局
現在的彭劉楊支局是一個小型的市民之家,不僅辦理郵政各項業(yè)務,還可以辦理車駕管、移動通信、代開國稅等業(yè)務,讓老百姓感覺又回到郵電局時代。同時,他們還根據地域特色創(chuàng)新開發(fā)了大美武漢、荊楚風韻等系列文創(chuàng)產品,深受市民喜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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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郵來友往》雜志編輯部
文字:熊召政
攝影:張斌
編輯:張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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