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08月14日 澎湃新聞
原標題:浮士繪等日本版畫中的美國印象:從“長腿國”到“蒸汽火車”
文/Robert Archambeau 編譯/錢雪兒
近日,芝加哥藝術(shù)博物館正在舉行展覽“19世紀日本版畫中的美國印象”,通過一系列橫濱版畫呈現(xiàn)19世紀50年代日本開放國際貿(mào)易之后,日本人對于美國人的印象和想象。由于當時日本政府的開放有限,藝術(shù)家們常常異想天開,基于《倫敦新聞畫報》中的畫面,以自己的想象來豐富繪畫內(nèi)容,比如,印度人的塔樓和英國人的教堂出現(xiàn)在一幅畫中;美國人的旁邊站著“長腿國”和“長臂國”公民等等。在這些版畫中,能夠看到日本人對于西方的恐懼和期待,也能看到當時西方的技術(shù)發(fā)展。
根據(jù)你是從南邊還是北邊進入長長的展間,歌川貞秀的《再改橫濱風景》將成為你在展覽“19世紀日本版畫中的美國印象”的第一幅或是最后一幅作品。這幅六聯(lián)彩色木刻版畫描繪了港口與狹長的陸地,19世紀50年代日本開放國際貿(mào)易之后,各國商人在那里進行貿(mào)易活動。這樣的畫面是19世紀典型的日本風景圖:整潔的城鎮(zhèn),精致的小橋,筆直的大樹,還有在街道或廣場上聊天的人群。畫面的右下方有一座白色的建筑,從外觀上看比其他的建筑更高、更西式。那是英商怡和洋行的總部。這棟建筑里還有《英國新聞畫報》的辦公處,這也是理解展覽上這些版畫的關(guān)鍵。
理解和欣賞不同。對于版畫而言,即使不能理解,也能欣賞。即使是最漫不經(jīng)心的觀察者,也能從展覽上獲得諸多樂趣。比如,展覽將那個時期日本版畫各種典型的圖案以及微妙的敘事相并置;有一幅版畫描繪了約翰·詹姆斯·奧杜邦( John James Audubon)正蹲著看他的鳥類學研究的草稿,畫上的一角被老鼠咬破了,令人忍俊不禁。不過,還是有一些謎團需要解釋。為什么歌川廣重的《北美》(1866)描繪了一座英格蘭肯特的教堂,以及一座來自印度阿格拉的塔樓?如何解釋歌川國芳的《蒸汽火車往來美國》(1961)中的火車看起來更像是一艘蒸汽船?而且,他怎么會在橫濱看到美國鐵路呢?還有人或許想知道,為什么“歌川”在日本版畫家的名字中如此常見? 可以先回答最后一個問題:在版畫學校,成功的學徒會用學校中版畫大師的姓氏,“歌川”就是來自于歌川豐春。
《蒸汽火車往來美國》,1861
《北美》,1866
那些矛盾的圖像在很大程度上是日本藝術(shù)家們翻閱《倫敦新聞畫報》的結(jié)果,它從怡和洋行被分發(fā)到橫濱各地,這份刊物展現(xiàn)了名人勝地與重要事件的版畫,比如丹麥的宮殿、英國的教堂、印度的塔樓,以及美國的蒸汽船,它們?yōu)檎钩龅倪@些木刻版畫帶來了靈感。日本當權(quán)允許人們與西方的接觸有限,藝術(shù)家們渴望滿足由此而產(chǎn)生的無盡好奇心,為此而犧牲了準確性。事實上,異想天開的想象常常取代了仔細的觀察,比如在落合方幾的《萬國男女圖》中,美國人的旁邊是“沒有肚子國”“長腿國”以及“長臂國”的國民。一些如今我們習以為常的畫面,在當時日本的語境下則具有異國情調(diào),比如,一名美國女子騎在馬背上,這對于19世紀的日本來說是性別上的“失格”。
《萬國男女圖》,1861
《美國人寫真》,歌川芳員,1861
這些版畫中關(guān)于美國的圖像在描述了日本與西方相遇后的種種情形。它們告訴我們,許多日本人在和不同的文化相遇時既感到恐懼,又充滿期待。在一幅佚名畫家的《保厄坦》中,描繪了海軍軍官馬修·佩里(Matthew Calbraith Perry)的旗艦,這艘黑色的大船看上去非常危險,似乎將日本小船都擠到了畫面的角落里。而在另一幅19世紀50年代佚名畫家的版畫中,佩里本人看起來就像個怪物,長著一只大鼻子,嘴巴緊繃著,下巴有好幾個。在畫的背景中,可以看到各種戰(zhàn)士的帽子,其中一頂帶有羽毛,有些失真,卻將當?shù)厝藢τ谝恢姶蠖冗M的軍隊登陸日本海岸的恐懼展露無遺。
事實證明,西方技術(shù)對于日本版畫藝術(shù)家來說有著持久的吸引力。我們看到的不只是蒸汽火車和蒸汽船的奇怪組合,還有各種各樣的技術(shù)——比如銅管樂器和木制洗衣板,當時,這些技術(shù)都剛剛被引入日本。歷史讓《異國寫真鏡》中的技術(shù)對于今天的我們和昔日的日本人一樣陌生。一個白種人頭戴帽子,身穿長外套,站在畫面的中心,他手持一個小小的盒子,將一幅風景投影到空中,而一個日本人則驚奇地看著。這種帶鏡子的盒子曾經(jīng)被用于將二維圖像轉(zhuǎn)化成三維的虛像,從日本人的表情來看,它對于那些第一次見到這種東西的人留下了強烈的印象。
雖然這些版畫展現(xiàn)了一些恐懼,但是在這些對于西方的描述中,主要的基調(diào)還是開放的態(tài)度,以及通過商業(yè)與文化交流來推動彼此發(fā)展的希望。能夠讀懂日文的人們可以在木刻版畫上發(fā)現(xiàn)諸如“繁榮景象”或是“加利福尼亞是世界各地船只來往的港口”“人們可以通過交流獲得豐富的知識”之類的詞句。對于當時的日本人而言,平等地與西方交流似乎是他們的夢想之一。在歌川貞秀的《橫濱的美國商貿(mào)屋》中,一名美國女子正在彈撥放在腿上的小提琴,似乎在模仿旁邊彈奏三弦琴的日本女人。
展覽中只有一幅展現(xiàn)美國與日本之間“正面斗爭”的作品,即《橫濱的相撲比賽圖》(1861),畫面中,一名身穿軍裝、表情堅定的美國人面對一個看起來比他強壯得多的相撲手,完全敗下陣來。相撲手把他的頭夾在自己腋下,諸如這樣的日本相撲手贏得主導或勝利的畫面很常見。它們反映了日本人希望在與西方相遇的時候展現(xiàn)出力量的一面。面向西方的大門已經(jīng)打開,主人們警惕又憧憬著即將到來的一切。
展覽“19世紀日本版畫中的美國印象”將持續(xù)至9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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